CP:罗奥
文/帝国名花
2016年12月16日罗严塔尔元帅的祭文
啊,还好赶上了。
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
金色的阳光漏透时,罗严塔尔正与军务尚书家的老狗一起在费沙一条僻静街道边上。咔哒一声盖过了其他细碎规律的声音,奥贝斯坦正将门锁上。
“巴尔,你还可以再慢点。”罗严塔尔牵着狗绳,穿上衣服的老狗懒洋洋地坐在他身边。梧桐树的枝头光秃秃的,底下的山茶花却开得茂密,槲寄生伸出翠绿的边角。
“……你的围巾,奥斯卡。”私底下稍稍褪去了冰冷无情气息的奥贝斯坦走到伴侣身边,伸出手,给不知道是粗心大意还是固执己见没戴围巾的罗严塔尔戴上深棕色的围巾。而奥贝斯坦本人则被红围巾包裹着,尖细的下巴在柔软的织物里,在罗严塔尔眼中,显出几分可爱来。毕竟那条红围巾是罗严塔尔执意要织的,错针漏针在所难免,幸好奥贝斯坦不介意,他很喜欢这条红围巾。
冬日傍晚,统帅本部长与军务尚书被包裹在对方呼出的白气里,雪白的雾气渐渐融合,他们在家门口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接着他们手牵手,带着老狗,走去费沙市立公园。
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逆着光往前走去。奥贝斯坦难得穿了便服,是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罗严塔尔则毫不畏惧严寒地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衣领敞着,但看起来似乎比奥贝斯坦温暖许多。
“手还是这么冷呀?”罗严塔尔将狗绳放到衣服口袋里,两只手握紧奥贝斯坦的手,轻轻呵气。
“以前冬天不是这样的,”奥贝斯坦埋怨说,“是费沙天气的错。”
“在奥丁也差不多,明明是你自己身体不好。”罗严塔尔反驳道,他把奥贝斯坦的手来回搓弄,等两只手手变温暖一些后才放开。
坐在一边的老狗汪呜地叫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罗严塔尔看了看脚边的斑点狗,思忖道:“也要给斑斑找一只靠谱的伴侣才行。”
奥贝斯坦半分钟才叹气:“……缘份不可强求。”
罗严塔尔笑了起来,他牵起狗绳,和奥贝斯坦一同并肩走着:“可是,我们之间,如果不是我强求的话,就不会到今天的吧。”
“如果只是你强求,也不会到今天,”奥贝斯坦冷静地说,“那是因为我回应了你,奥斯卡。”
“谢谢你愿意回应我。”罗严塔尔忽然低下声音,极为温柔动听,掩盖住了风声与夹杂其中的细微声响,“谢谢你愿意陪伴我……在这辽阔寒冷的宇宙与漫长孤独的岁月里,陪伴着我。”
“奥斯卡……你今天有点不像你了,这种话我以为得等你三十年后才会说出口,”奥贝斯坦低了低头,咳了咳,声音犹如降落的飞鸟,“那也谢谢你。”
谢谢你,在这辽阔寒冷的宇宙与漫长孤独的岁月里,陪伴着我。
紧接着就是许久的沉默,他们并不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是局促尴尬的。他们享受这样的寂静,与一人独处相比,这种沉默,添上了令人心安的意味。他们都是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遇到了对方,而今后的路,再也不用一个人走。
夕阳开始黯淡,金红色的光芒涨满,落在他们的发上肩头。他们走到公园边上的广场上,一群鸽子沿着他们行走的脚步扑簌着翅膀飞走。罗严塔尔提出了他一整天来的困扰:“……从早晨开始,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候开始,我听到了……什么东西滴下来的声音,又像是仪器,秒针运转。我搞不懂那是什么声音。”
“嗯?你说我送你的这块手表吗?”奥贝斯坦也很疑惑,“我什么都没听到。”
“可能我是的错觉吧。”罗严塔尔这么说,他微笑着,纵容了这小小的不和谐之处,“应该是错觉。”
“嗯,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吧,再走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休息,”奥贝斯坦点了点头,赞同地说,“暂时性的幻觉,偶尔我也会有,就比如……”
奥贝斯坦望向广场中央金灿灿的水池与周遭反射了日光的地砖,他说:“光就像河,我们将在这条金色的光河中就那样,永远在一起。”他说这句话没有半点话语中含有的甜蜜旖旎的意味,相反,他以一种沉重肃穆的口气。
“我们将渡这永生之河,而我们永远都无法到对岸去。”
“……那我们就此永生了吗?你的幻觉比我的还要不可思议。”罗严塔尔望过去,异色眼瞳里流淌着绮丽的光。
“因为不需要对任何人和事物负责,我不需要对幻想负责,等暮光完全消失,我的幻想也随即消失,”奥贝斯坦认真地说,“今天的日落时间是五点零四分。”
“没想到连军务尚书阁下这样的人也会幻想,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罗严塔尔忍不住说道。
“也许是被你军人的浪漫主义所感染了吧。”奥贝斯坦也半是嘲讽地应答了,他批评罗严塔尔这种毫不实用的精神许多次了,但有着这样想法的罗严塔尔才是罗严塔尔。
“那我们差不多还能永生半个小时,加上日落之后大气折射的暮光。”罗严塔尔看了看手表,准确捕捉到耳边的滴答声。
五分钟后,他们到了广场边上的公园,十分钟后,他们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返回。而到四十五分钟后,暮光完全沉落,璀璨的星辰升起,他们走到了家的门口。天花板感应灯柔和的光芒落下来,身披柔光的奥贝斯坦掏出钥匙开门,罗严塔尔等在门口,吱嘎一声,门缝拉出一道光来,老狗顺着光溜了进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罗严塔尔只是站在那儿,望着漏透的光与那长长的影子。
“奥斯卡?门开了,可以进去了。”奥贝斯坦转过身来,提醒自己的伴侣。
“我……就不进去了。”罗严塔尔露出有些……有些羞怯且悲伤的微笑。
“怎么了?你还想再走会儿吗?”奥贝斯坦下意识往天上望去,看到了满天的星星,“星光很美,如果还要走的话,我们可以再走会儿。”
“你真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罗严塔尔微笑着说,他往后退去,他走下台阶,“可我不能进去了。”
奥贝斯坦往前走去,他的表情有一些些慌张,可罗严塔尔是那么美丽的微笑着。
罗严塔尔不再往后退了,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面前的奥贝斯坦。
“你怎么了?”这位奥贝斯坦是如此温柔,像是一片柔软的雪花,又像一朵春日落下的花瓣。雪花在春日不融化,花瓣到了冬天还柔润芳泽。
罗严塔尔忽然涌出眼泪来,但这不是他的那位奥贝斯坦,或者说,他是,但他又不是。但奥贝斯坦终究是奥贝斯坦。
“奥斯卡,为什么哭了,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奥贝斯坦担忧地问。他的声音逐渐远去,而周遭的景象一点点坍塌,黑暗一丝一缕地渗入,吞噬星光。
“你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吗?巴尔?”罗严塔尔枕着奥贝斯坦的肩膀,他已经明了了真相,不害怕将至的一切了。
“……最不对的是你。”奥贝斯坦伸手也拥抱住罗严塔尔。
罗严塔尔的语气恍惚又温柔:“你以前从来不叫我奥斯卡,你想想过去。”
奥贝斯坦停顿了片刻后,才说:“我只是今天想叫。”
罗严塔尔低低地笑着:“你想想过去……你想不起过去吧。”
奥贝斯坦没有回答。
“那就想想未来吧……但你无法想到未来,梦中是没有未来的。”罗严塔尔放开了奥贝斯坦,奥贝斯坦留不住这个拥抱。
“我们没有过去与未来,有的是梦中的‘此刻’罢了,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我们在梦里,巴尔。”罗严塔尔道出这句话的瞬间,有什么如同烟灰落下,落到了他的手上。
罗严塔尔看到他的手心被什么融出了一个洞,但他不觉得痛。周遭的黑暗加速了它的侵蚀,灯光摇摇欲坠,他们的狗从光里逃了出来,汪汪汪地叫着。
“……奥斯卡,未来的话,你不是要陪伴着我直到宇宙尽头吗?”奥贝斯坦缓缓地说,他站在那儿,黑暗蔓延到他的脚边,但他始终站在光里,他是不会消失的,他将在这个梦里直到永远。
“抱歉,巴尔。过去和未来与此刻平行流淌,我却不能同你一起过这条永生之河。”罗严塔尔往后退去,他看到黑暗一点点吞没了自己的身体。
“奥斯卡!你要去哪里?奥斯卡?”奥贝斯坦站在家门口的灯光之下,他跑到罗严塔尔的身边,却无法再过去。
“再见了,这一次我就远行,再也不回来了。”罗严塔尔与奥贝斯坦告别,却来不及给奥贝斯坦一个告别的吻。
罗严塔尔所见到的黑暗之外,伸过来的一只手,那只手曾经给过他微薄的温暖,也被黑暗吞没。
有什么蹭了蹭罗严塔尔的脚,罗严塔尔低头看去,忍不住笑了。他蹲下来,摸着不知何时从那边渡河而来的老狗的头。老狗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你要照顾好他,要爱着他,不要让他伤心难过。”这么说着的罗严塔尔感到一阵由衷的荒谬。不是我,是罗严塔尔,该照顾好他,爱着他,不让他伤心难过的吗?
后来老狗也不见了,罗严塔尔在黑暗中往前走去,环绕在他耳边的滴答滴答的声音渐渐明晰。
在梦的尽头,罗严塔尔见到了光,温暖,耀眼,救赎一切,他却想念起了黑暗来。
罗严塔尔望见光。
罗严塔尔睁开眼。
“我又见到你了,真好,原来是我的梦呀。”
罗严塔尔其实根本看不清面前有什么,过于明亮的光让他涌出了眼泪,但他知道奥贝斯坦在。有什么柔软温暖,落在他的眼角。
“你在吻我吗?”罗严塔尔问。
“是我。”奥贝斯坦说。
“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却忘记要吻你……不过你现在吻我也是一样的吧。”罗严塔尔的声音虚弱得不成样子,但他的精神似乎未曾逝去。
奥贝斯坦颤抖着声带,他的精神似乎有所损耗,但他努力以平常的毫无波动的口气说:“那你做了什么梦呢?”
“梦到你……真想一直做有你的梦。你说,死人会做梦吗?”罗严塔尔笑着说,唇角艰难地弯起。
奥贝斯坦也笑了:“想必那是很好的梦。”
“那是很好很好的梦,那是很长很长的一生,我们度过了很好又很长的一生,的确是这样吧?”罗严塔尔有点能看清奥贝斯坦的样子了,再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不清了。
奥贝斯坦慢慢地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握着罗严塔尔的手,
而罗严塔尔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能看到罗严塔尔的灵魂正要离开这具躯体。
药水滴滴答答落下,精密仪器一刻不停地运作,维持着这将死之人最后的意识。
“我有让巴尔幸福吧?我一直都希望你幸福……如果你不觉得幸福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罗严塔尔闭上了眼睛,他不再尝试着看清奥贝斯坦了,反正奥贝斯坦在他的心里,比眼睛看到的还要清楚许多。
“我很幸福……”奥贝斯坦低声说,“谢谢你,罗严塔尔,你让我很幸福。”
“你在梦里的时候叫我奥斯卡。”罗严塔尔认真地纠正,也在做任性的要求。
闭上眼的世界里,并非是完全黑暗的,有什么在远处发光。
罗严塔尔听到了溪流声,他得到河那边去,但他现在还不愿意走。
他知道,发光的金色的河水将一直往前淌去。
“我很幸福……”奥贝斯坦低声说,“谢谢你,罗严塔尔……奥斯卡,你让我很幸福。”
奥贝斯坦是第一次念起罗严塔尔的名字,念得磕磕绊绊,生涩狼狈,又悲伤痛苦。奥贝斯还要强颜欢笑,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微笑。反正罗严塔尔也看不到,那就当他已经微笑了吧。
罗严塔尔在朦胧的光中得到了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他觉得轻松愉快,应当重新出发。
而有什么缓缓落下,湿湿的,是河上下雨了。他想起许多年前下在宇宙那边的雨,隔过茫茫星海,奥丁的雨。
——“雨还在下啊。”
奥贝斯坦往窗外望去,正如一个小时前,他往罗严塔尔那边望去。
一扇门之外的罗严塔尔眨了眨眼,扬起一个动人的微笑:“等你。”
奥贝斯坦的义眼里只剩下那个微笑。
而后爆炸声将他们齐齐淹没,不断有什么倒塌,沸腾的弹片四散,奥贝斯坦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微笑。
走道里的细雨落在他身上,狂风暴雨再也不会停歇。
“雨还在下啊。”
终
后记:
标题开头那句话,来自于张爱玲《小团圆》。
“雨还在下啊。”是银英tac里面罗喵说过的话。
这个梗是姬妹跟我脑的,唉,可以算是甜文吗?
12.18补充
插不进去的一段:
一扇门之外的罗严塔尔眨了眨眼,扬起一个动人的微笑:“等你。”
而后爆炸声将他们齐齐淹没,不断有什么倒塌,沸腾的弹片四散,奥贝斯坦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微笑。
爆炸声将罗严塔尔淹没,倒塌的东西将罗严塔尔掩埋,粉碎的弹片进入罗严塔尔的身体。奥贝斯坦如此失措的表情第一次进入罗严塔尔的眼底。罗严塔尔他缓缓闭上了眼,心中想的是:啊,这个人果然是爱着我的。
有那么一点点死而无憾。
有那么一点点,更多一点点,想跟这个人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
和他一同横渡这广袤无垠的永生之河,只是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