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
孑然一身
翻山越岭
提灯而来
罗严塔尔好不容易才点燃了烟,火颤巍巍的,在碰着烟前就熄灭了,也许是前些日子下了初雪,火柴太潮的缘故。补给还没下,但战争年代说不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支烟,罗严塔尔很珍惜。
如今的苏联西部边境,仍有炮火。罗严塔尔本来是想靠着枪稍微打个盹,他小心地不让脸碰上冰冷的枪,他可不想第二天脸都粘到枪管上得让战友们用热水浇,补给珍稀,能源宝贵。结果这个姿势才维持了三分钟,罗严塔尔就又站直了。
还是好好站岗吧。罗严塔尔心想,他很是困倦,神色恹恹,抽了烟之后总算好了些。他揉揉眼睛,看向远方微微发光的地平线,那边总是有烟,偶尔是炮火镇鸣,有时候是士兵们拿桔梗燃烧取暖。烟气飘渺,夜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轮廓,和那种稀释了后令人放松的气味。
再一路往上望去,只见黑色大海里摇摇欲坠的千万渔火,洁净明亮,映着未化的新雪,也照他异色双眼,仿佛伸手就得以触摸。
而冬季大三角如此耀眼,是迷路时安心的航灯。
真美,罗严塔尔每次都不由感叹,他在冰冷的空气中他慢悠悠地吹了个口哨,希望能让一颗星星吓一跳掉下来,他好去捡,就算隔了半个荒原,也去捡回来。如果下回同那人见面,就送他被他一口气振落的星星。可惜星星依旧摇摇欲坠,却不掉一颗,不远处渐次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罗严塔尔再接再励又吹了一个。
罗严塔尔觉得这样有些幼稚,但想起那个人,幼稚也不算什么,他只是忍不住会微笑,想起那个人,他就觉得很幸福。
想起那人时,眼角余光瞥到有一盏冷色流星落下,落到一方平原,撞击声不够真切,传到耳朵里更是孤独寥落,但足以另罗严塔尔奔跑去看。
而罗严塔尔不再往前跑。
因为那盏灯火正往他的方向来。
地平线上过来,流星落下的地方,正凭空燃起一堆火焰,朝他而来。
一路融化新雪,为来往长风引路照明。
罗严塔尔听到风在叫他:罗严塔尔——罗严塔尔——
罗严塔尔也听到雪在喊:罗严塔尔——罗严塔尔——
罗严塔尔还听到那盏正跑向他的火扯着嗓子,另夜幕与漫天星辰,连天狼星,南河三,参宿四都跟着凑热闹;星星们都唱起歌来,野草与荒原怎么能不唱,他们通通叫着:罗严塔尔——罗严塔尔——
而那些声音通通合流。
“罗严塔尔——罗严塔尔——”远方的人叫着走着,而罗严塔尔也迎着那人走去。
罗严塔尔边走边看,他看见冬季大三角下,国境线上,一个移动的光点,正朝他而来,穿过寒冬与荒原,破釜沉舟而来。
远方的人一路走,一路喊着这边的人的名字。他孑然一身,迎风过荒野,听银河潮声,手中是与漫天星辰相同,相同一盏飘摇灯火。
而远方要来的人,不是其他人。
是罗严塔尔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他们在这寒冷冬日的国境线上终于碰面,罗严塔尔说不出话来,万语千言,都被这国境线上的寒冷给冻在了嘴里。
所幸对方也不善言,他只低下头,又低声:“罗严塔尔,补给到了。”
罗严塔尔抬起眼,望见心上人满身白霜和细雪。
“嗯,奥贝斯坦,你来得真及时,我没烟了。”罗严塔尔提过了他手中的灯,放在地上。
奥贝斯坦低低地笑:“可惜东西都不在我身上。”
“没关系。”罗严塔尔凑上去,一只手还抱着枪,另一只手有些粗鲁地搂住奥贝斯坦的腰,“只是我烟瘾又犯了。”
“忍着吧,士兵罗严塔尔先生。”奥贝斯坦顺势靠在罗严塔尔肩上,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好闻的,罗严塔尔的味道。
“……不想忍,你就借我用一下吧。”罗严塔尔挑起眉毛,他闭上眼,探头,吻住奥贝斯坦冰冷僵硬的嘴唇,让它变得火热又柔软。
奥贝斯坦也伸手搂过罗严塔尔的身体,深深回吻。
风吹过拥吻的情人时变得轻柔,连星星都暧昧地,放慢了眨眼的频率。
“罗严塔尔。”
“嗯?”
“我想着来见你,就连夜而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比冬季大三角还要来得明显。”
“……如果不是战争,你该去做天文学家。”
“如果不是战争,你已经是天文学家的杰出情人了。”
“……可现在也是。”
“是,你说得都对,战士罗严塔尔杰出的情人,杰出的战士奥贝斯坦。”
“……”
“我烟瘾又犯了。”
“说了补给早晨才来。”
“不管!”
“地上有雪——罗严塔尔!”
罗严塔尔再次吻住奥贝斯坦时,奥贝斯坦在他那双异色的眼睛里,望见一整片星空。
也许黑色眼睛里星星会多些,因为蓝色眼睛,正埋在奥贝斯坦的手心里。
而我
亲吻你
如国境线埋葬炮火
眼底落星辰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