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国名花
祝1026情人生日快乐=3=
一篇关于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粮食苏文!
我在我三十三岁那年四月的第三个星期三突然想起他。
也就是在我处于他永远静止的年龄,我才突然想起他。我记得清楚,不是因为对数字的敏感,而是由于职业的原因,我记得那是三色堇、雏菊、红色酢浆草盛放的月份,至于我的记忆为何准确到一天,则是因为那天恰好是我附近所在学校的校庆日。总之我想起他时是在,一位年轻人想要在我这儿买一束粉玫瑰。
“送给谁呢?不同的花是送给不同的人的。”我问那个金发少年。
少年露出有些害羞的微笑,我立刻明白,于是我推荐道:“要不您选择红玫瑰吧,虽然这不是玫瑰正常的花期,但温室培育出来的红玫瑰,也一定能代表最完美的爱情。”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坚持要了粉色蔷薇,他笨拙地解释:“她喜欢粉色。”
将花打包后,我送他出门,并给他指了近路。
隔壁那座花园里的紫丁香开了,我将我在刚刚那个瞬间突然想起的那个男人细细回忆起来,像从地上捡起一张纸那样随意。但我捡起来时才发现我呼吸轻柔,生怕惊扰了他长久的安眠。我觉得他可能并不希望我在另一个世界想起他,他是那么骄傲又固执的人。
他死去很久了。
我遇到他时我还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小姑娘,而他也不是那个永恒静止的年纪,要更早些,是二十七岁。跟我见面时会穿军装,有时候又是华贵的西服,不怎么笑,等待情人时,他一般不会不耐烦,只是在看到美丽的情人出现在街角会姑且扯起嘴角——如果冷笑也是笑容的一种的话。
简直是深仇大恨,我在心里默默想。我看着他拿着鲜花,走到那位娇艳到与鲜花都不遑多让的小姐身边,金银妖瞳微微闪光,给人以沉浸在恋爱中痴心的错觉。
我没有说他虚伪,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没有在这场恋情中有任何不道德的举动,但陷入爱情的人,尤其是痴心爱着他的女孩,总会以美好的幻想来粉饰一切。因为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总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他的眼睛,左眼是碧蓝晴空,右眼是漆黑夜幕,如同晨昏线所经之地,黎明和傍晚总是相似,总会有种时空倒转的错觉。
我有幸被注视过。
他对待陌生人,会稍微收起他天生刻薄无礼的一面,以一种特殊的腔调跟我说话。他并不怎么跟我搭话,因为太清楚我的价码,我兜售的花的价码,他不还价,甚至不要找零。他有时候会低头挑选,会问我意见,比如“送给好友妻子应当送什么花”,但大多数时候是随便拿的——不过我的花,每一枝都精心挑选,清晨带有晨露,傍晚时会洒清水。的确如此,他后来也发现,有一次难得询问了某种新的花种名字,朝我微笑了一次……我就清楚看到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该将视线落在哪里,好像是测视力时把一只眼睛遮住的感觉,一只眼睛是无法准确感知到三维世界的。
他很快自嘲地微笑了。
我后知后觉,也算是我的推断,他可能,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对我身后的他的女伴微笑的。
接着他绕过我,拿着那束新品种的蔷薇科红花,走到女伴身边,低头给她一个吻。他们难舍难分的身影在我眼里模糊得像夕阳的剪影,还伴随着像风一样的喃喃细语。他们一同走进我对面的那家规模不大不小的情人旅馆,消失了。
他来去无踪。
他来去无踪,当然是对我来说。他比闭着眼睛在一百朵玫瑰里闻出一朵茉莉花香还难寻觅,他出现的时候,就是从我的花篮里带走各种花,献给他那些同样来去无踪的现任情人们的时候。他在我面前,一个星期,也许只有几分钟,他和他的女伴消失在我面前,消失这个词听起来像是一个灵异故事的展开,但每个人都随时随地在消失。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我和他的交集也就仅限于这几分钟。
这也让我产生一个错觉。这个世界只有我是真实的,时间和空间上都是。早上七点到九点,下午四点到八点,我都在市政部门新安装的和原来的不一样的路灯下卖花谋生,我脚边是灰绿的银叶菊,有时候也有人认为它是灰白色,像一簇雪,但我离它太近,只看到绿色的部分。这是一个还算繁华的拐角,对面是一家情人旅馆,边上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我在这里。
他在哪里?
他甜言蜜语,天花乱坠,仅仅是语言加上腔调,足以让那些高贵矜持的贵族小姐为他展露笑颜,甚至捧出芳心。不过还得靠他脸好看,长相这种东西上天给,他得天独厚,尤其是眼睛,漆黑夜幕和碧蓝晴空,全帝国的小姐们都为之深深倾倒。我后来才知道他是谁,在立体TV里见到他时,他完全不是我之前见到的那样。3D影像里的他着蓝色披风和银黑色军装,庄重,肃穆,依旧俊美,但那化为了无畏的战意,而不是花下漫不经心的情话。
我那时候认识的他,跟我认识的罗严塔尔,跟那个站在高台上的人,以满腔热忱指挥千万战舰,全身心投入寒冷寂静宇宙的青年毫无关系,我关掉立体TV时是这么想的。又深觉自欺欺人,他们是一个人,到我这儿买花的花心风流贵族青年和战场上翻云覆雨的雄心勃勃年轻将领,的确是一个人。
有一回就是这样的,罗严塔尔在我那里挑选了一束白百合,但没有在那儿多久,他打开手腕间的通讯机,轻声说了几句。不待他看我,我连忙抱着我的花退开几米。他在那边似乎是在争吵了,接着他又跟另外一个人说话了,最后他情绪并不好地按下关机键,嘀嗒一声,我心里也跟着嘀嗒了一声。
“用不到这花了。”罗严塔尔走过来,他将百合花放回到我的篮子里,“她要跟我分手,女人总是这么善变……那我如她的愿,就跟她分手吧。”
“我想,她说分手,只是希望……您可以挽回她?”我试探着问,接过他手中百合花。
他露出惯有的冷笑:“哦,女人还真是无趣。”
“她爱你才会这样啊。”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这不该被苛责。
“我并不需要她们爱我。”他语气更坏了。
我拣着字眼说:“可你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爱上啊?”
“那你呢?”他忽然看着我,语气不再那么坏了,沉淀下一种不知名的金属一样的东西,电解时候的泡沫顺着夜风流走,他温柔地注视我,“我叫罗严塔尔……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回答他省略号里的话,连忙说,而且飞快从口袋里掏钱,“百合花的钱还你。”
“你可以选择变心,反正女人总是善变。”他第二次在我面前评价数量为二分之一的人类群体,语气恶劣,像歌剧幕布之下来不及藏好的破旧道具,还妄图观察观众们的反应。
但他并不是神,玩起这种恶作剧和我家那位十岁出头会把毛毛虫放在我笔盒里的弟弟没两样。
“我和她们不一样。”那时候的我难免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我据理力争道,“而且,很多人,很多女人,都跟你说的不一样,你这样对她们不公平。”
他不敢把恶作剧做到最后,像我弟弟还是怕我这个姐姐会乖乖认错一样。等我鼓足勇气抬头继续辩驳时,他已经飞快将那些不够光彩的情绪完全藏好,拉上幕布,打亮灯光,以一种完美的姿态走到我面前。
“……很不公平!”我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里。
“啊,总之我今晚没有约会了?我能请你喝咖啡吗?……小姐?”他打断了我的话。
他望着我。
被他那样的眼睛注视着像是被亿万星辰凝视一般,太过深情,又太过温柔。
可我不会被骗。
我至今也不明白我没有被他深情款款的样子骗到。也许是我本身基于家世背景自身条件的自卑——其实我心中还是相信超脱这些外在因素的灵魂爱情,我只是不相信他有可能会爱上我,再说我也不是那些空有幻想的贵族小姐,也不打算接受一份用于满足付出方自身需求的虚幻的感情。
我将手心里的钱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我飞快道了谢,又道了歉,抱着花篮就跑掉了。
“再见,罗严塔尔先生,祝你开心快乐。”
跑出半个街角,我才回过头冲他喊道。
我笃定他不会挽留。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哪怕知道了,也不可能挽留我。我说了他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跑出去很远了,我偷偷回头看他。他一个人站在那儿,统一的路灯还未亮起,民用暮光均匀温和,他仰着头,看星星。
奇怪,照理来说,作为一位大半时间在星海遨游的将领,早就看惯了这些星辰,而且真空里所看到的星星,一定比透过厚厚大气层落入人们眼中的更为明亮璀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抬头看星星。——我倒是记起我还没有做过一次星际旅行。
我那天回到家时,发现我的那株百合花留有了他身上的香水味,我对香水没有研究,但是他身上的味道比我遇到的其他男人都要好闻。我把百合插在我的花瓶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梦到了他。
不算好梦,他就某个论点和我针锋相对,话语里是故意的实质的要伤人的恶劣,我完全没法跟他沟通,我就将我怀中的丁香花盆栽递给他。
他接过未开花的花盆,嘴巴闭紧了,抬起眸子,用一种悲伤的眼神望着我。
“会开花吗?”他问我。
“罗严塔尔先生,”我在梦里又被那样美丽的眼睛所惊艳,却对他说了告别时说的话,“祝你开心快乐。”
我将梦的钥匙留给他,带着我的其他花走了,我第一次充当了薄情人的身份。
“再见,罗严塔尔先生,祝你开心快乐!”我又说了一遍。
百合花无可奈何谢掉了,又过了好几个月后,我才再次遇到了他,已经是奥丁的秋天了。
他那时候似乎要去往其他地方,我偶尔会注意新闻,记得他是要去往其他地方。在这种战争年代,科技没有那么快用以改善民生,但我的花篮里还是有很多反季节的花,我送他一束紫丁香,是比较幼嫩的植株下摘取的,细细小小的一成串,像项链,芬芳美丽。他有些惊讶地收下。
“……第一次收到来自女人的花,紫丁香是吗?”他饶有兴趣地说,笑意依旧没有到达眼底。
“哦,那是感谢您多日来的惠顾的谢礼。”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有波动。
“谢谢你的花。”他又是第一次对我说感谢。
“我觉得紫丁香花很适合你。”我绞尽脑汁说。
“为什么?”他将花仔细打量。
“光荣,不灭,光辉……愿罗严塔尔先生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从宇宙的另一边,凯旋归来呀。”我把之前就组织好的话说给他听,并把另一个答案说给我心中的他听。
“哦,那多谢你。”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然而沉默实在太久了,他的女伴迟迟不来,他也不说话,以至于我得数着花打发这种尴尬的局面。
“卖出去多少了?”他也有意于让场面活跃。
“嗯,合起来有二三十朵了。红玫瑰总是被情人青睐,百合花也是……”我细细数来。
“说起来我倒是认识一个把黄玫瑰用作向女朋友求婚的笨蛋。”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冷笑,取而代之是真正的笑意。
“就是您要去拜访的友人并要送花给他妻子的那位吗?”我猜测道。
“就是他。”他飞快答道。
“下回也可以送红玫瑰呀,”我说,“花语有时候是牵强附会,喜欢的话,送什么都可以的。”
“那这样你就找不到可以像今天一样送我紫丁香的理由了。”他将紫丁香捧在怀里,调侃道。
他的女伴在这个时候到来,顺其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花,并夸张地把脸埋在花里闻了一下。
“奥斯卡,”她叫他的名字,巧笑嫣然,盖过周遭所有风景,“谢谢你的花。”
我看到他面上表情滴水不漏:“紫丁香很配你今天的小礼裙。”
“是啊,是很衬您的花。”我微笑着搭腔道。
“奥斯卡,我走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把金叶发饰给弄丢了。”她撒娇道,“既然你们都说紫丁香衬我,就把花别在我的发间吧。”
罗严塔尔咯哒一声折下紫丁香花枝,我的心也咯哒一下,随着他采撷的动作,被别在了女伴浓密的金发里。
又说了什么话,多半是千篇一律的情话。他说出来,不带半点犹豫。
他挑起眉毛,不带一点犹豫对我告别,让我怀疑金银妖瞳在战场上,也是如此坚定果断,雷厉风行,几乎找不到可以让他驻足的时候。而她,头戴紫丁香花的紫丁香女郎,洋溢着甜美的微笑,也对我告别。
“再见,罗严塔尔先生,祝你开心快乐!”我由衷说,过了半分钟后,我由衷问自己。
所以菲莉德,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又是一番剖心自问。年轻时候的我,百无聊赖的等待客人买花时总是醉心于思考。
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当然不会爱他,爱上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浪子?那我宁愿跟隔壁追求我许多年的木匠儿子在一起,虽然我不爱他。但我也不爱他,就像我送给他的紫丁香花,现在这次被他别在了哪位小姐的发间又在欢爱时摘下,下一回又被哪位小姐遗弃,她对花粉过敏,只得忍痛扔下。
关键是,我还会送他紫丁香花吗?当隔日清晨的我看到我的紫丁香花被塞在了垃圾桶里,日光下露水熠熠生辉。我仿佛看到一个紫色的吻,从云端落空,掉到了尘世来,掉到了垃圾桶上。
花瓣碎成粉末,吻会干涸。
人总要长大。
送出去的不再收回,像花出去的钱最后都被塞到费沙人的口袋里。
送出去的爱也不能再收回,爱是具体燃料的话,帝国名花们的爱可以塞满罗严塔尔日后的爱舰,托利斯坦,供他星海里航行几万光年。
不论什么最终都会化作星尘。
氢和氧和其他什么,罗严塔尔那时候看星空,说不定是在想这件事。
再很久,也不是很久,一年后,他二十八岁。我十八岁。
他官至少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官至中将,上将。
他还会带各式各样的女伴,到我这里买花。
局势沧海变幻,我如一粟,覆辙其间,习惯其间诸多变换,这个帝国至少还没有轮到女人上战场打仗。想想他大概也是时代洪流的一部分,只是身居高位,不可脱身,也更加身不由己。
如此过了许多年。
旧王朝推翻,已经是新的王朝了。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六年,他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那是有一天,我已经记不清那时候我们到底怎么样,时间遥远时记忆反而历历在目,近一些的却如水里看月,雾里看花。
“你可以去开一个花店。”我只记得那是他最后一次跟我说的话的开头,说起来他那时已是帝国元帅,给一朵玫瑰摘刺。
“嗯?”我没听清。
“你可以去开一家花店,”他重复了一遍,思忖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比在这里卖花好。”
我从罗严塔尔先生身上,感受到了,褪去了锋芒的,温和的善意。和我认识的那个罗严塔尔,我在立体TV看到的罗严塔尔又不一样了,和千千万万种否定又肯定的结论一样,不像他,但又是他。
自从那些年少的遐思消散干净后,我很少陷入这种思索,然后我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他固然是好心,但他忽略了我的家庭,以他的贵族出身,并不知道我家境困窘,但我还是眨眨眼,认真地回答了:“好。”
“等你开花店我再光临,”他站直了身子,“我要走了,以后可能不能来这里买花了……送我紫丁香花吧。”
他话里前后矛盾,我没有指出来。我这回给了他紫丁香花的盆栽,配有我最喜欢的花盆。
“我记得你说它的花语是?”他举起来,仔细地看。
“光荣,不灭,光辉。”我静静地说,再看他的眼睛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手足无措了。
紫丁香花。
光荣,不灭,光辉。
初恋的刺痛,初恋的感激,爱情萌芽。
纯洁,记忆,羞怯。
罗严塔尔离开时我才发现他这回没有带女伴。我望着他消失在夜幕中,就像他独自走向茫茫星海中,骄傲,勇敢,孤独又悲伤。
仿佛是他生来的宿命,无人阻挡,亦无人陪伴。
我不知为何眼眶湿润。也许是回忆起年少的爱恋,又或者是那骄傲又孤独的背影,再或者是凉风和摇摇欲坠星辰的神秘催化……我冥冥中感知了什么,说不清……总之我冲着他喊,还是那句:“再见,罗严塔尔先生,祝你开心快乐!”
他没有回头,兴许是没有听到。
我真开心,我从未变。
他也从未变。
听闻罗严塔尔先生战死在他乡时我正在为我的花店筹备,我答应了隔壁木匠儿子的求婚,打算在第二年春天办婚礼。
我的准先生兴冲冲地给我的花店挂上店名。
店名是“Flieder”,漂亮的花体字,勾着甜美花香和丰沛情感。
“真的挂你的名字吗?菲莉德?还有在冬天开花店,总觉得不好!”
“是挂我的名字……冬天有什么不好?”
我大声反驳我的准先生,接着我就听到了那个消息,我忽地心房塌了一块,有什么东西呼啦呼啦地飞走,像纸风车吹动,像一小时只掉几十颗的流星雨,又像几百朵紫丁香花一瞬间凋零,那得是百年难遇的寒潮才会造成——不过农业部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定他会跟我一起去视察花田,说出我懂的是打仗并不懂什么花田,接着还未凋谢完毕的紫丁香花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他又对我说,这个可以送给我挚友的妻子你说花语不重要。他又沉默了,问我为什么忽然哭。再见啊,罗严塔尔先生,祝你幸福快乐,我忍住眼泪对他说。
我哽咽着偏过头,偏偏又在想,全帝国的姑娘大约都在心碎,不少我一个。这么想着的我,因为眼睛红肿,被我的准先生笨拙地拿着纸巾安慰了半天——虽然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叛军首领一死,他的姐姐他的准妻子连卖烟的老板娘都难过得要死,还不肯卖给他烟。
“冬天有什么不好?”我不可理喻地跟我好脾气的准先生争执这个话题。
连罗严塔尔都死在了冬天,紫丁香花也一定死在了那样的冬天。所以冬天拥抱着我爱过的人,我爱过的花,它多好啊,它收留一切,等待春日来临。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准先生坐在高脚凳上,喃喃自语。
我没有回答我准先生的话,还在想冬天的事。
我在想今年奥丁的冬天,一定会下雪吧。
他死了,我活着,所以这个故事在延续,直到今日,我三十三岁。在新帝国历12年四月,我的小女儿放学后来花店找我,她啃着苹果,在看她的教科书。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他是怎么样的人?”我的小女儿问我,她沾着苹果汁液的手指按在历史书上那一行名字上,“爸爸说他死的时候,你为他哭过。”
我一边埋怨我先生将旧日往事重提,一边再次再次在今日回忆起罗严塔尔,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和芥蒂:“他啊……是时至今日,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想起他的眼睛的人。”
“他的眼睛很好看吗?”小女儿疑惑地问
“影像里不是有吗?”我点开书里的立体影像。
和我同龄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以永恒静止的姿态,黑蓝眼睛是暮时的光,是晨间的雨。
“啊,你说,他开心快乐吗?”在影像消失前,小女儿问了我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是吧。”我笑着回答,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过他啊,一般在那种位置的人,应该不在意这些。”
真的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