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罗奥/莱吉莱
文:帝国名花
年轻时
他们曾在荒野中,放声高歌
在雨中大笑
在艳阳下流泪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厚厚的风雪阻碍了他们前行的路,于是他们敲开了荒野中的灯,灯摇摇欲坠,在黑暗与寒冷下微弱得像一颗星子,仿佛下一秒就将熄灭。
门开了,一瞬间风雪涌入,卷起寒冷的漩涡,将房间里微薄的热气给吹散了。
狼狈的旅人正扶着他的战友进来,他们冻得手脚发红,冰霜令他们睁不开眼睛。
“小心些。”开门的是一位有着黑色头发的,面容英俊的男人——他没有以前那么英俊了,荒原并未见证过他最青春美丽的时候。
他养尊处优、挥霍无度的生活早就湮灭在了一堆轰轰烈烈的火里,那堆火成了上一个世界余晖中最后的红,最后又变作了灰,被厚雪埋葬。他如今在荒寒中生活,他落拓起来,在旧的时代里代表着邪祟的黑蓝异瞳眼睛却更为坚定了,他的眼神深邃像星幕,像一杯落有星星的酒,让人想为他唱一首古老的民谣。
男人并没有问来客的来时归处,在这样天寒地冻的荒原之上,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借一口酒喝吧。”旅人扶着的那位战友说,帽子下他的头发是红色的,在浅黄色昏暗的日光灯下,像是干涸的血迹。他的口音纯正,长得却不像是一位正统的本国人。
“酒可以止痛,也可以让他温暖起来。”旅人说,他的声音低低的,透露着容易被觉察的苦痛。
男人点了点头,他在努力关门,可是这风雪太大了,他得用自己的身体抵着门。旅人和他的战友想要帮忙,但男人摇了摇头。
他闲话家常道:“我以前可是一个人面对过一群初春的狼呢。”
旅人和战友对视一眼,不自觉地偷笑了。他们都觉得男人在开玩笑,初春的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搞定的,带上足够的枪和子弹都不行。
铿地一声,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什么琴弦拨动的声音,旅人和战友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暗处有一瞬间亮起的银蓝,转瞬即逝,像是折射了日光的碎冰。
黑发男人好不容易才关上了门,他转过身,走到那个其他人身边去。他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将毛毯拉到腰部。
“是有点冷。”椅子上的人对男人说,他的声音清冽而冷。可由于这天实在太过严寒,他的声音反倒被暖暖的黄光晕出了一丝温暖。他褐色的头发掺杂着细细的银色,怀中抱着一架干净破旧的手风琴,他空出一只手来,黑发男人的脸颊自然地上前贴着他的手。
“巴尔在拉手风琴,”黑发男人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你们想喝什么酒,来听他拉琴?”
“除了伏特加还有其他选择吗?”旅人也笑了,“还有其他酒吗?”
“唔,”男人站了起来,他走到积灰的柜台前,藉着微弱的光寻找着酒瓶上的标签,时而拿过瓶子摇了摇,回头询问着,“可能还有威士忌,白兰地怎么样?我得找找。”
“你手上那瓶已经喝完了,”头发半白叫巴尔的男人动了动身子,他在椅子上找了一个好的姿势,慵懒地陷在一头黑狼的皮毛里,他叫着黑发男人的名字,“奥斯卡,你听到了吗?”
说着他低下眼睛,随手按了按手风琴上的按键,黑暗中那点碎冰的光是他的白发。
“好的,好的,”奥斯卡有些不服气地说,“我当然知道这瓶是空的,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空了而已。”
旅馆的主人显然是很久没有招待过客人了,不懂什么招待人的礼数。两位客人只得自己寻了地方去坐,老式的沙发露出了弹簧,但是至少比外面像沙子割脸的冰雪好多了,旅人将发黄的蕾丝布给掀开,让他的战友坐了上去。
“你受伤了?”巴尔抬了抬眼睛,他的眼睛是灰蓝色,像是白夜傍晚时的地平线。
“之前的旧伤了,这儿实在太冷了。”红发的战友露出有些羞涩的微笑,他的眼睛则像是大陆尽头的海。
“他给我挡了子弹,前年的事情。”旅人语气低落,穿着和红发的战友不一样的军服,他随意地理着身上的碎冰,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灰扑扑却绣有金边的地毯里。
巴尔不着痕迹地递上了毛巾,旅人接过后轻声道谢,日光灯下,巴尔发现他帽子下的发是通透的浅金色,睫毛也是浅金色,遮住了他的眼珠。他应该长得很好看,即便脸上遍布着冻伤的痕迹,他就已经很好看了。
“你也为我挡过嘛,”红发的战友微微笑着,“莱因哈特,你就不要为这种事难过了。”
金发旅人一边擦水一边用手肘抵了抵红发的战友,他为此愧疚,话语里带着恳求:“吉尔菲艾斯,你不要再说了。”
巴尔偏了偏头,他将手风琴放正了位置,随意地问道:“前线下来的?”
“我们有任务……”莱因哈特看了吉尔菲艾斯一眼,想再说些什么。
巴尔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巴尔是真的在咳嗽,而且一直停不下来,不大的旅馆都被震得摇摇晃晃——也可能是莱因哈特的错觉,不过至少头顶那盏日光灯是摇晃的。
正找好酒的奥斯卡马上跑了过来,他将抱着的一箱伏特加扔到了沙发边上,半跪在巴尔的椅子前。他拿出口袋里的药瓶,将白色药片倒出,塞到巴尔嘴里,再将水杯里的水喂到巴尔嘴边,小心地让巴尔喝下,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这种事已经经历了许多次。
吃了药之后,巴尔还在咳,只是没之前那么剧烈了,猛烈起伏的胸口也在奥斯卡手掌的抚摸下平缓了下来。喉咙依旧牵扯着肺叶,像是呼啸而过的旧火车,远去之后还留有足音。
奥斯卡站起来寻找着什么,吉尔菲艾斯递上一块手绢。奥斯卡没有半点犹豫地接过,给巴尔捂嘴。
巴尔终于停止了咳嗽,展开的手绢上是暗色的血,奥斯卡握紧了手。
“洗干净之后还给他。”巴尔看了一眼,将手绢递给奥斯卡,语气毫无波澜。
“听你的,”奥斯卡将手绢收好,对着两位旅客说,“恐怕你们要多留一两天,正好我的好朋友米达麦亚也要来了,他会带来好吃好喝的。”
“不用还的。”吉尔菲艾斯摇了摇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留着它吧。”
“嗯,但是留下来几天,我们都非常乐意。”莱因哈特从箱子里拿出酒,在刚刚平复了气息的巴尔面前晃了晃,“不过你不能陪我们喝酒了吧。”
“当然不能,”奥斯卡站了起来,看了巴尔一眼,“他有伤。”
“也是旧伤,”巴尔淡然地说,“我们年轻时都太疯了,以为世界要我们来拯救。”
奥斯卡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奥斯卡为他们打开伏特加的塞子,一人一瓶推了过去,自己也拣了一瓶,巴尔静静看着他们,喝下一口水。
冰冷纯冽的酒液灼烧着食道,一路到达胃部,周身都变得温暖了起来,酒精是好的致幻剂,让人在冰雪中都凭空拥有了勇气。
莱因哈特喝了几口,脸就微微发红了起来。可身边的红发战友和黑发男人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他不服气地仰头继续喝。
“太急不好,”巴尔伸出手,按住莱因哈特的酒瓶,简单而不容拒绝地说,“缓缓吧。”
像是被大人抓到做了坏事一样,莱因哈特的脸更红了,他放下酒瓶,不敢看椅子上的男人冰冷的眼睛。
渐渐就热了起来,手脚可以灵活运动了,金发的旅人和红发的战友都脱下厚重的不同式样的外套,挂在靠在门边的衣架上。
奥斯卡将装伏特加酒的箱子当做茶几,摆上果脯和肉干坚果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巴尔留在客厅里陪着他们。
年轻的战士们开始还秉持着矜持的品格,很快,他们就向自身的原始需求投降,以一般人不可及的速度将面前的食物一扫而空。
“奥斯卡先生去哪里了?”莱因哈特有点昏昏沉沉的,长途跋涉后,喝了酒又吃了东西,他的眼皮打架,强撑着不睡去。
“他去做饭了,”巴尔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宠溺的意味,“他以前不会做饭。”
“嗯?”吉尔菲艾斯听到了代表过去时态的词。
“很久之前,我会做饭,那时候他……他什么都不会,”巴尔随意地按着按键,拉着风箱,拨弄出简单的调子,“后来他就会了。”
“是为了照顾你吗?”莱因哈特盯住盖在巴尔腿上的毯子,觉得这个话题难以启齿。
“因为我们的灵魂需要依靠在一起,”巴尔想了想,斟酌着说,“在这严寒之中,谁都无法独活下去。”
从种种举动中,已经料想到两位绝非是普通的关系,但这样郑重的说法,让旅人和他的战友有些不好意思,但两人很快又坐直了,好似这样的“不好意思的态度”对他们来说也是亵渎。
说话的人远比两位战士来得坦然,他端正了风箱的位置,问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那你们想听什么呢?”
“什么都好,音乐本身就是美好的,”吉尔菲艾斯说,“就拉巴尔先生最喜欢的曲子吧。”
“最喜欢啊……”巴尔有些难以抉择。
莱因哈特爽快地建议道:“就巴尔先生上次拉给其他人听的曲子吧?”
“其他人如果不包括奥斯卡的话,那得是很多年前了,”巴尔低下头,拉开风箱,“是《玫瑰色的夜莺》吧,那是一个春天……那时候,世界还不是现在这样。”
手风琴的声音演绎着温柔悲怆的曲调,莱因哈特很快就睡着了,他靠在他的战友肩膀上,慢慢地倒了下去。吉尔菲艾斯先前还努力睁着眼睛听着歌,后来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天渐渐黑了下来,才午后过后不久,高纬度的地方太阳已经要落下了。
不知何时乐声停止,巴尔听到了脚步声,没有回头,他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奥斯卡抱着手臂,站在楼梯最底下一层,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巴尔披着格子披肩的背影,后面的头发好些日子没有修剪,显得凌乱。很奇怪,一个人如果变老,可头发却不像衰老的身体,会不停地长着。
看够了,奥斯卡走了过来:“我发觉你越来越温柔了。”
“他们睡着了。”巴尔睁开眼睛,仰头望向站着的高大的男人。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已经沉沉入睡,他们在沙发上窝着,帽子下他们金色与红色的头发交缠在了一起。
“毯子,奥斯卡。”巴尔将手风琴小心地放在了脚边,他掀开自己身上的毯子。
没有多说一句,奥斯卡将盖在巴尔身上的毯子盖在了两位年轻战士的身上。
“那你呢……”奥斯卡有些不是滋味。
巴尔握住奥斯卡放在他肩膀的手,像是在安慰:“你抱我上楼,我也想睡了。”
奥斯卡点了点头,他弯下腰,把巴尔狼皮躺椅里挖了出来。巴尔的身体已经消瘦到不成样子,奥斯卡很轻松地就把他抱了起来。他在心里评价着,就像纸一样。
巴尔乖顺地搂住奥斯卡的脖子,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
奥斯卡抱着巴尔走上台阶,木质台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曾经也是一个战士,如今就像一张纸。
“要保护他们,就像我们曾经也被保护一样。”走到第十三节楼梯时,心中停止数数的巴尔忽然说,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他年轻时尖锐得像是冰刃,可以摧毁这个世界,如今他像要融化的雪,竟然企图保护起这个世界来。
“嗯。”奥斯卡忍不住鼻子一酸。
将巴尔抱到阁楼柔软温暖的床上,盖上一层又一层被子,奥斯卡满意地低头亲了亲巴尔的嘴唇,巴尔柔顺地张开唇,迎接这个吻。在奥斯卡想结束这个吻时,巴尔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奥斯卡拉了回来。
奥斯卡差点栽在巴尔身上,他连忙撑住身子,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如果我死了,你就去温暖的春天吧。”巴尔的声音冰冷,语气轻柔,透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冷静。
对抗这种冷静,奥斯卡游刃有余,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如果你死了,我就陪着你在这冰冷的冬天里。”
“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巴尔叹了口气。
“不,你一直在的,”奥斯卡吻着巴尔的眼睛,“没有你,我无法独自活下去,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认清了我,将我从旧时代里带到崭新的世界,就必须要对我负责才可以。”
巴尔眨了眨眼,他无奈地再次叹息:“你有旧日并肩作战的挚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抛弃你。”
“他已有妻子和美满生活,我不能也无法介入其中,”奥斯卡抵着巴尔的额头,声音是缱缱绻绻的黑糖,“承认吧,除了你,我再无归宿。”
“若是死亡夺走了我……”巴尔别过头。
奥斯卡倒是没有想要逃避死亡:“那我就去死神那里把你抢回来,不然我就自己将脖子伸到死神的镰刀下。”
他在年轻时还不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巴尔心想,他不由得心情愉悦:“嗯,好吧,那我就为了我亲爱的奥斯卡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再多活一天吧。”
“亲爱的?”奥斯卡敏感地听到这个字眼。
巴尔翻过身:“午安,我要睡了,我醒来要吃你做的土豆牛肉汤。”
亲爱的!亲爱的?奥斯卡晕乎乎地下了楼,差点没摔倒,要知道巴尔可是从来没有这个词称呼过他呀——
奥斯卡幸福极了,于是他很卖力地煮着土豆牛肉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