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国名花
亚达尔贝特·冯·法伦海特元帅的430祭文
粮食向
梗来自法伦海特游戏里的语音,有少量引用原著部分。
论文期痛苦挣扎出来的祭文,每个字都是卡出来的。
啊,论文,万恶之源,都影响我写同人了。
_(:зゝ∠)_
四月的春茶要用春水煎着喝。
虽然这么说,但老人还是打开了煮茶专用的机器,按下金属按钮,绿色的叶子在透明的玻璃器皿里上上下下翻滚,最后随着一声滴答声,水平静下来后,叶子们也飘飘悠悠地,沉到了杯底。
他有这样的习惯已经许多年了。茶水和茶一起被倒到玻璃杯里,放在那儿,要等稍涼的时候再喝。茶第二次还可以煮,味道是不同的。晒干后的味道也好闻,可以用作香料,可是这些年已经闻不清楚了。
记忆已经无法追溯的那些年,他却依旧记得那个男人推过来的一杯茶。
可是实在太久了,老人偶尔才愿意想起这些事,他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在这个四月末的温暖,园子里老人亲自料理的花朵花香四溢的日子里,一个迟暮的老人才愿意想起这些。
那时候新帝国成立了吧,是成立了,他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所交托的话,可是一时间又有点想不起来,还是说回那杯茶吧。
他那时候还是少年,是一位幼校生,在一众优秀的同期生里被挑选,最后担任了那个男人的随从,做一些琐碎的工作。说起来甚至没人相信,登上亚斯古里,那个男人的战舰时是少年第一次上战舰,进行一次太空旅行,前几次在学校的实战演习,因为种种原因,他都能没能真正登上战舰,在星海里遨游。
成年不算久的少年几分兴奋,几分胆怯更多的还是自豪与骄傲,要知道,他面前的男人,可是现在宇宙上也能排得上号的优秀将领。成为英雄的助力,甚至成为英雄,去做很少人才能做到的大事,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是许多帝国少年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在这样的新时期里就变作了,成为莱因哈特陛下的手下,为莱因哈特陛下效力,虽然不能直接在莱因哈特陛下底下做事,但少年认为他少年时代的憧憬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初步的实现。
只是对于第一次星际飞跃的新人来说,这些情绪再过丰沛也无法抵抗星际飞跃在生理上的不良反应。在少年的直属长官要求一份航路资料时,他三次输错了密码导致系统一时间不能操作,在少年着急得不行等待系统冻结的时间过去才得以解锁的时候,一只手在少年的眼角余光出现。那只手抬得很高,在少年上方的方块点了点。
清晰的航路图在面前的屏幕上显现。
少年不敢回头,他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等待斥责,但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惩罚。只是那只细而长的手收了回去,最后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亚斯古里的舰长,也就是法伦海特一级上将亲自调取了资料,安慰了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错了幼校生。
“密码忘记了?……还是一时间记不清该怎么做?”法伦海特问道,似乎是为了顾虑少年的自尊心似的特意把声音放得很低。
旁边的人们都在进行其他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少年的身体还在颤抖,他不住地道歉:“抱歉,阁下。”
“你脸色很白,是没有休息好吗?”法伦海特没有再命令少年来操作了,他代替了少年原本要做的工作。他一边看着屏幕,一边随意地问着身边的少年。
“报告阁下,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就很难受,心口很闷的样子。”少年紧张得直冒汗,他想帮忙,法伦海特却挥了挥手,不让他帮忙。他本不打算说这些,但他紧张到了极限,反而是聊一些闲话的说起了这些。他之前没有怎么跟他的长官在公事以外的事情上说过话,他保管法伦海特记不清他的名字。
可出乎意料,法伦海特自然而然地叫了少年的名字,让少年猛地抬起头,受宠若惊地望着他。
“我在,阁下!”
法伦海特转过脸,手依旧不停,一双水色的眼眸望着少年:“是第一次空间飞跃?”
“是啊,我第一次上战舰。”少年出口才发现他好像说错了话,本来因为被叫了名字处于兴奋期的少年又紧张得把头低了下去,手不由自主紧紧地抓着裤边。
“……直起身子说话。”法伦海特低眉,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是,阁下。”少年现在肯定他比战舰里的柱子还要立得直。
“你去休息一下吧。”法伦海特看着少年抬着头眼睛都要瞪出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的认真到紧张的少年,光看那种表情,是无比熟悉的。
少年更加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不敢看法伦海特,也不敢去休息。他以站立的军姿站了五分钟,余光里是法伦海特抿着嘴唇严肃地处理着原本是属于他的工作,全然看不到银白发的男人在嘴角上十几秒前笑过的痕迹。
少年看到法伦海特低下身快速输入最后一些内容,按下了保存的按键,全部动作都娴熟且准确。
法伦海特直起身子,拍了拍站得笔直的少年的肩膀,声音依旧很轻:“一个让长官代行任务的惩罚,现在惩罚结束,跟我来吧。”
“是的,阁下!”少年在法伦海特走出了半个主指挥室才反应过来。带着莫名的心虚,少年在同僚们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各自任务的时候,跟着法伦海特离开了主指挥室。
法伦海特在验证指纹虹膜后进入了一个房间,门在少年进来后自动关起。少年仅仅是从布局和摆设就猜到了这应该是属于舰长法伦海特的专属休息室。
少年在发呆。法伦海特从柜子里拿出了少年从未见过的玻璃仪器,放在了茶几上,接着他又从一个罐子里掏出少年的角度看不清的细小物体,他的手掌扬起,随意一张,静谧的休息室传来像是沙子落地那样的声音。少年回过神来,脸红着想要帮忙,但法伦海特还是不要他帮忙。法伦海特自己取来了水,倒入了玻璃器皿里。
“这样似乎方便一些。”法伦海特自己也不怎么肯定地说,“古老的技艺都失传了。”顺说着他抬头看着不敢坐下的少年,无奈地笑了起来:“来,坐吧。”
少年只得坐了下去,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他牢牢谨记指挥室里法伦海特所教导的,要站得笔直——这时候,要坐得笔直吧。
与之相反的是,法伦海特随意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腿也随意地在茶几下交叠:“现在在休息室,你可以放松一下。”
少年的肩膀稍微低了下去,但趁着法伦海特闭上眼休息,他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坐姿。片刻后法伦海特睁开眼,看到少年依旧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再劝导,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闭眼小憩。
仪器发出清晰的滴答一声后,法伦海特伸手将仪器给关掉,他拿出杯子,将水与散开的绿叶一同倒入杯中。
“来喝一杯茶吧。”水色眼眸的白发男人将倒满的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试试看?”
少年连忙接过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杯子外层依旧是常温,他低头一喝,差点把杯子给打了:“……好烫、好烫啊!”他忍不住叫出声。
“小心一点,”法伦海特哭笑不得,“慢慢喝,刚沸的茶,的确很烫。”
“抱歉。”少年吐了吐舌头,纯粹是因为烫。
法伦海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轻轻地吹着。热水氤氲了他的银白头发和他的水色眼睛,总有一种法伦海特正浸泡在雾中的感觉。
第二口喝的时候就不那么烫了,少年被烫到的舌头比不被烫到时候更加经不起烫,他有些轻声地说:“好烫,又好苦。”
少年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白发男人微笑了起来。“这是古地球的技艺炒出来的绿茶,真的很苦吗?”法伦海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是真的很苦,但我不觉得,也许是我习惯了吧。”
“清苦,但是也有种奇妙的香气。”少年认真地评价道,“有种春天的感觉。”
“宇宙中可没有什么春天。”法伦海特笑着说,“宇宙里大部分时候都只有黑夜,当然亚斯古里四季如春。”
当然四季如春,亚斯古里设定的是最适宜人体的恒定温度,温暖的像是每一个有日光照耀的春天。
“可是毕竟不是春天,”法伦海特托着腮说,这让他看起来变得年轻,像一位少年,甚至语气都像一位少年了,“春天怎么能没有花呀。”
“阁下可以在飞船里种花!”少年举手说,“我家附近有花圃,阁下您喜欢什么花?”
“不必了。”法伦海特摇了摇头,“我不会种花,亚斯古里也不适合放上一盆花。退休之后还好说,但要等退休之后再说吧。”
“那还要等很多年呢。”少年又喝下一口茶,信心十足地说,“很多年后,阁下说不定就会忘了。”
“这不是还有你嘛,到时候说不定你是亚斯古里的舰长,你可要记得提醒我呀。”法伦海特开玩笑说,他也喝下了他的第一口茶,“不过既然茶让你觉得像春天的话,你就把它当成花吧。”
“嗯。”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阁下请我喝茶。”
“不必谢我……我那时候第一次星际跳跃,比你好不了多少。那时候就泡茶喝,后来就好多了,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说不定。”法伦海特支着下巴说,有些犹豫,但又变得坚定,“谁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我的经验可以帮到你的话,也很好,不是吗?”
少年认真倾听,心灵由衷激荡。
“因为在星海里驰骋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
法伦海特说完这句话后就望向了休息室的窗外,透过一整面特殊材质的透明墙壁,俯瞰外边的星海。他的视线落得很远,水色眼眸里落满近处远处星星点点的光,最近的却是头顶那盏如月光洁白的灯,就像是蓝色湖泊收纳一轮月亮和无数星光一样。
在某一刻,法伦海特忽然低下了头,揉了揉眼睛,俄而,他又继续往前看,嘴角似乎是翘起的。
少年无法忘记那个微笑。有些落寞,悲伤,无奈,但又充满希望。
在许多年后,故人已逝,这个微笑却长留心底。
法伦海特是锐利果断雷厉风行的人,从他长于快攻的作战风格便可看出。几次与会的记录,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眼光毒辣口舌毫不留情的人。他与罗严克拉姆第一任王朝其他元帅的关系也并不紧密,甚至可以算是独来独往。在后世无数历史学家谈及法伦海特时,莫不用“锋利尖锐”来形容他。但又由于法伦海特及时投靠了莱因哈特皇帝,准确地说,是良将选择到了良君,良君寻觅了良将,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说明法伦海特的目光独到,善于分析时势,是充满智慧,智勇双全的人。
但离法伦海特更近的人,却总会觉得私底下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法伦海特总是很拼命又惜命,在战乱中努力地生存,努力地战斗。在战争时代,谁都无奈,法伦海特也无奈,但很多人在命运的残酷捉弄下失去了希望,但法伦海特却自始自终都心存希望。
少年无数次感受到有希望的人发自心底的温柔。
锋利又温柔,无奈又有着希望。他就是那样的。
少年第一次接受法伦海特的斥责,也是唯一一次,最后一次。
那是新帝国历零零二年四月三十日二十三时十五分,可能还要过去几分钟。
法伦海特倒在血泊中,白色的发染上血污,水色的眼眸边上也都是血,他眼神难以聚焦,反射着金属的光泽,他模模糊糊看得清眼前的人是谁。他的耳朵里弥漫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和无法忽略的死亡足音。他看起来是要死了,他自己也知道,却还有力气斥责少年。
“干什么!还不赶快逃走?”
“阁下……”少年是哭了,眼泪交错纵横,他并非第一次面对生死,他并非无所畏惧不怕死亡,但他不愿意离开。
“赶快逃走吧!要是被人家说亚达尔贝特·冯·法伦海特战死的时候,还要带个小孩子作伴,那我上天堂以后,就很没光采了!”法伦海特自嘲地笑说,他已经无法看清什么东西了,他的声音也很低,像当年和少年说话时用的分贝一样。明明是高昂的语气激动的话听在少年耳朵里像是喃喃自语,他已经用尽他的声音在喊了,他以为他叫得很响,可并不是那样。
“那么,请给我任何一种东西当作遗物吧!就算拼上一命,我也会把它送到皇帝陛下那儿去的。”少年眼含热泪,他祈求着说。
法伦海特望着少年,似乎有些绝望,又仿佛只是无奈。他想要苦笑,但嘴角肌肉不受他控制。
“我知道了,就给你一个遗物……”
连声音也急速地消失了。
“就是你的生命。活着回去见皇帝吧!不要死啊!好吗?……”
这回轮到法伦海特用祈求的语气说了,他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他指望少年能听见。这个指望,也消失在了濒死之人的意识之中。
爆炸时的火花无比安静又无比瑰丽,少年还在哭泣,他望着爆炸的亚斯古里,默默抹掉了眼泪。他想起法伦海特没能种上的花,和亚斯古里不可能到达的春天,那杯像春天的茶,和那个微笑。
五月将行将至,法伦海特并非送给莱因哈特皇帝乃至任何人的那份礼物——法伦海特只将少年的的生命送还给拥有生命的少年,虽然那位少年的生命如今延长到了不可能被叫做少年的长度。
这是许多年后,昔日少年垂垂老矣。
他提起往事总带着微笑,无奈的,充满希望的。
像他一样。
有些人死了,可依旧活着。
他仍活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