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罗奥/莱吉莱
文:帝国名花
这头的巴尔在改装年轻战士们的武器,许久没有做这些事,巴尔的动作没有以前那么熟练了,但他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的工作。巴尔工作时就不像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了,他的眼神通常冷冽,可是视线碰触到那些老朋友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很早之前,早到奥斯卡总说,他还比不上巴尔的工作箱。可是无数的事实证明,巴尔离开了工作箱,却始终和奥斯卡在一起,这样算起来奥斯卡是满足的,打败了一个隐形的敌人,在巴尔的心之塔上又爬上了一层。
此刻的奥斯卡没想到这些,他站在巴尔身后,准备着枪支、子弹和手镐,还有路上的干粮之类在雪原中生存必需的东西。
两人保持着沉默,只剩下各自摆弄器具的声音。奥斯卡的速度比巴尔快上一些,他和往常一样对着虚空开了一枪,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他放下枪,坐在了一边,百无聊赖地抱起巴尔常常拨弄的手风琴,尝试着按着,发出简单的音。这还是前些年春天时,奥斯卡拿着许多条狼去好几百公里外的流动杂货店换的东西,花了他许多心力,为了给巴尔一个惊喜。
“需要我教你吗?”巴尔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一声音符,他手上的工作只剩下尾声,于是他转过头,询问着爱人。
“这句话你已经问了我很多遍了,”奥斯卡将手风琴放了回去,“我不适合做这个。”
巴尔沉默着将枪支用干布擦拭干净,也将手擦了干净。
“你明明可以的。”巴尔睨了奥斯卡一眼,抱过手风琴。
奥斯卡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那你还听不听我拉手风琴,”巴尔端正了坐姿,“《友谊地久天长》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在军队里拉手风琴,就拉的这首。”奥斯卡也坐了下来,他从箱子里取出来一瓶未开封的酒,
“那时候腿还是好的,肺和喉咙也不像破风箱,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巴尔说出的话带着几分落寞,他叹了口气,“……那时候你年轻又漂亮,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姑娘爱着你。”话语里已经带了一丝丝促狭。
“说得好像我现在就不年轻不漂亮一样。”奥斯卡装得很生气,倾过身,黑蓝色的眼睛对着巴尔的浅蓝色眼睛。
就此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手指触到的凌乱音符像是不小心碰倒的玻璃瓶,碎了一地。
“回想起来仿佛昨天。”巴尔理了理凌乱的发,咳了咳,认真地拉起了那首他们初见时的响彻在耳边的曲子。他闭着眼,从这一点,这一刻,音符飘飘荡荡,响彻这片辽阔的原野,寒冷的土地。
合着调子,奥斯卡轻轻地唱起了这首歌,他低垂着眉,忧悒而高昂: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 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我们往日紧握手 情意相投
我们举杯痛饮 欢度时光
友谊地久天长
记忆中有人唱起了歌,许多人哼着曲子欢笑着来了,又有许多人哼着曲子欢笑着离开了。他们通通合上了奥斯卡的歌声,那是一个春日,风光明媚,一棵白桦孤零零地立在原野,而花揪树沿河盛放,梨花开满天涯。
在那之后,会有更年轻的战士,也从春日走过,唱着这支歌。
巴尔的手指停了下来,奥斯卡也停止了歌唱,他笑着说:“那时候和米达麦亚一起,保护了很多东西,真好,也保护了你。”
巴尔不领情地反驳,语气却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保护了?”
“是的,我的巴尔从来不需要我的保护,你保护这个世界,是你保护我,”奥斯卡将巴尔轻轻地拥入怀,“现在你要去保护其他人了,我自然要陪着你去。”
“那是以前,我现在可不能没有你。”巴尔中肯地说,他难得示弱,只是在阐述事实。
奥斯卡搬走那架大家伙,低下身,将巴尔抱在怀中。
“我没有后悔过,”奥斯卡重复着在巴尔耳边说,“没有后悔过,以后也不会后悔。”
巴尔弯了弯眼角:“我后悔,因为那些事,我不能喝酒了。可是我想喝酒,奥斯卡。”
奥斯卡顿了一下,他拿起一边的伏特加,仰头喝下,含着巴尔的唇,渡过去一口温热的酒。
久违的酒精在两人唇间弥漫,巴尔的喉头吞咽着,气管、肺部和胃都产生了巨大的反应,接连是天翻地覆的咳嗽声,等巴尔平复下来,他的眼睛变得湿湿的。
吱啦一声,奥斯卡点燃了火柴,他很久没抽烟了,这盒烟还是很久之前米达麦亚给他带的。在阴暗的储藏室待久了,烟草湿湿的,发出呛人的气味,于是奥斯卡也咳嗽了。
对视一笑,猩红的火光照耀着奥斯卡的侧脸,巴尔仰望着他偏瘦的下巴。
“要出发了。”奥斯卡吐出一口烟,模糊了他轮廓分明英俊的脸,烟让他的声音哑哑的。
巴尔握住了奥斯卡另一只手,在阴影中沉睡的狗动了动脖颈,汪了一声。
莱因哈特揉着还未清醒的眼睛,吉尔菲艾斯拿着两个毛毡帽子从楼梯上下来。
“要出发了吗?”吉尔菲艾斯问站在楼下的两人,他扫了一眼,看到一边的衣架上挂着熟悉的军服,疑虑闪现的刹那便消弭了。许久之前,他和莱因哈特与他们是战友。
巴尔将改装好的枪递给了金发战士与红发战士,后两位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奥斯卡把准备好的背包扔到了他们的怀里,莱因哈特发现最上面的袋子里放在他喜欢吃的蜜饯。
“谢谢。”吉尔菲艾斯将帽子戴到莱因哈特的头上,戴上自己的帽子,这才腾出手,把枪别在腰间的口袋里。
“狗能带你们穿过林子,他只能送你们到那里。你们沿着树林的边缘再往前走几百公里,就能看到一个镇子,那时候应该是白天了,镇子里有一个杂货铺,老板是叫做米达麦亚的家伙,他有一位漂亮的妻子……你拿这个给他,他就明白了。”奥斯卡将他的安排道来,他将一个用于红酒的木塞子塞到莱因哈特的手里。
莱因哈特还想询问些什么,吉尔菲艾斯却抢先一步地说:“我们知道了。”
似乎是看出了莱因哈特的担心,奥斯卡笑了一声:“他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莱因哈特将木塞放在了背包内侧的口袋里。
巴尔拿出了什么,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送给你们。”
那是那枚代表着一等功的勋章,上面是凝固的血迹。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望着巴尔手中的勋章,折射的光从莱因哈特的眼睛滑到吉尔菲艾斯的眼里,他们不约而同觉得沉重,最后两人一同伸手,将它握在了手心里。
那是一个标志,也是一个使命。从他们的手里递到他们的手里,在那之前,也有无数人将它递给另外的无数人。于是,总有一群人走到或是被推到时代的潮头,他们屹立着,坚信自己可以力挽狂澜。他们在这个世界变得更糟前,让它变得好上了那么一点儿。
所有人都只是浪花,是芸芸众生,是茫茫大海,是世界,是宇宙的一部分,他们让它变好了,它就变好了。
冥冥中感到有什么从身边呼啸而过,正行进在历史中的年轻人正了正帽子,行了一个军礼。红色的星星在莱因哈特的帽檐上闪耀,他的嘴唇像冰雪,眼睛如同火焰。
吉尔菲艾斯也如是行了军礼,他的头发红得像秋日的花椒树,他应当活到下一个秋天,下下个秋天,十年后的秋天。
风雪真的停了,比奥斯卡估计得还要好一些。
狗先出了门,他被奥斯卡丢了出去,长绳的那头系在吉尔菲艾斯的腰间,雪地上留下整齐的脚印,在不过风雪很快会在这片荒原上刮起,脚印会慢慢从雪地上消失。
“再会。”年轻的战士们和旅店的主人告别。
勋章被莱因哈特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心口灼热发烫,他想有朝一日,自己亲手赚一枚一等功勋章。吉尔菲艾斯则被看起来力气不大的狗给拽了出去,雪原上回荡着人们的笑声。
雪夜中,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相伴而行,在雪中留下长长的痕迹。吉尔菲艾斯仰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天幕,甫一眨眼,似乎真的有星星。
长夜漫漫,黎明遥远得像地平线那头的梦,而黑夜已然要逼近了。
关上的大门内侧,巴尔为奥斯卡检查着枪支,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必须为他们引开追兵,追兵很快就会来了,”奥斯卡在之前就与巴尔商量了这件事,“我会伪造好他们逃跑的路线,在尽头等着他们,我可是能在春天猎上许多头饿昏了的野狼的人啊。”
“嗯。”巴尔当然相信,他竭力不让自己表露多余的情绪。
“如果他们来这里了,就说没有见到过,说你自己一个人生活。”奥斯卡继续嘱咐着。
巴尔低声嘟囔着:“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能走了。”
奥斯卡耐心地安排着一切,他比巴尔还要冷静:“如果我回不来了,米达麦亚会来接你走。”
巴尔没有回答,他将枪检查完毕了。奥斯卡接过装好子弹的枪,将一边挂着的军服外套穿上,巴尔伸手,为他别好扣子,金色的扣子在日光灯下闪耀。
“和米达麦亚说,我可能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奥斯卡对巴尔说。他依旧冷静,他低下身吻他,只是这个吻和之前的吻都不一样,他只碰了他一下,浅尝辄止像第一次吻他,他怕自己再留恋。
巴尔应该眼含热泪——但他没有,雪原上结着几万年不化的冰霜,不需要他的眼泪,他们也不需要眼泪。巴尔仰着头,撞上奥斯卡的嘴唇,吐露出奥斯卡最想听的话,奥斯卡听了之后低低笑着,他闭上眼睛,含住巴尔变得坚硬起来的上唇,他想让他的唇重新变得柔软。
巴尔知道自己在送别一个英雄,英雄正将理想、青春和爱情乃至生命都献给了比爱人更为重要的东西,于是他不吝惜一个爱人的吻。
奥斯卡低笑着的眉眼一如许多年前,他唱歌时就是这样,俘虏了故国多少少女的心。被解放的原敌占区的少女们穿着花裙子,头戴鲜花怀抱里搂着鲜花,奔跑在无垠原野唯一的路上,追逐着搭乘他的远去的卡车,一路尘烟弥漫。
那时候他们一起唱歌,所有人,一卡车的战士们,米达麦亚也在,奥斯卡和巴尔都唱。
后来所有人四散天涯,也依旧唱着那首歌。
更多更多的人都唱起了那首歌,莱因哈特,吉尔菲艾斯,总有一天也会在春天的原野里唱起这支歌。
许多年后这世界依旧风雪肆虐,他、他们,仍年轻着。
一如许多年前,他们放声高歌。
又过去了许多年
他们正在低矮的瓦房里
拉喑哑错音的手风琴
和低低的歌
雨打在青苔瓦片上
落到他们的眼里
与仍旧微笑的唇边